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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0章 进入无人区（第2页）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走进屋，环顾了一圈阳台上的花，轻声说：“‘归途’发芽了？”
“前天冒的头。”我说，“你说它是巧合也好，象征也罢，反正它活下来了。”
她点点头，终于开口：“昨天晚上，我去了小宇的墓地。”
我怔住。这是她自儿子去世五年来，第一次主动提起要去扫墓。
“每年清明都是他爸去，我总找借口不去。我说我不敢看那块碑，怕一看到名字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其实……是我怕面对那个没能保护好他的自己。”
她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可昨晚不知怎么，我就站在墓园门口了。手里拿着一朵白菊，还是林茜帮我挑的。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等我真正站到那块石碑前时，整个人都在抖。”
“然后呢？”我低声问。
“然后我蹲下来，把花放在碑前，说了句话??我说：‘小宇，妈妈来看你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我练了十年都没敢说出口。”
她的眼眶红了，却没有流泪。“说完之后，我没有崩溃，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像这么多年压在我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我静静听着，不敢打断。
“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她忽然笑了笑，“我临走时回头看了眼墓碑，发现上面刻的名字旁边，不知谁放了一只折纸青蛙。绿色的，用作业纸折的，手艺不太好看，但很认真。我认出来了，那是我们家以前教小宇折的样式。”
她的声音颤了一下：“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并没有完全离开。也许他在某个地方，也在看着我，等着我醒来。”
我们沉默了很久。窗外，一阵风掠过阳台，吹动向日葵宽大的叶片，沙沙作响。
“所以这个，”她指了指桌上的牛皮纸袋，“是我整理出来的东西。小宇小时候的日记本、画画本、成绩单，还有……我和他爸吵架的录音。”
我惊讶地看着她。
“是的，我录过音。”她苦笑，“那时候情绪失控，每次吵完都觉得后悔，就想留下证据提醒自己别再伤害孩子。结果……最后那次，我没来得及按下停止键。”
我的心猛地揪紧。
“我不打算公开这些内容，至少现在不行。但我想把它交给你保管。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可以面对了，或者有别的父母需要听到真实的声音，那就由你来决定是否拿出来。”
我把纸袋接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替你守着它，直到你准备好。”
她走后，我坐在阳台上，拆开了纸袋一角，却没有翻开。阳光洒在封口处，映出淡淡的阴影。我知道这里面藏着多少血泪与悔恨，也知道这份信任有多沉重。
中午时分，我去社区中心参加例行会议。林茜已经在会议室等我，桌上摆着一份文件??《“归途计划”年度心理干预效果评估报告》。
“初步数据显示，参与项目的哀伤者中，68%表示情绪稳定性显著提升，52%开始重建社会关系，19人重新就业或返校。”她指着图表说，“更关键的是，自杀风险评估下降了41%。”
我看着那些数字，忽然想起最初那个蜷缩在诊室角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男人??那就是我自己。
“这不是数据的胜利。”我说，“是倾听的力量。”
下午两点，我来到小学礼堂，主持第一场面向青少年的“生命教育课”。台下坐着四十多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眼神清澈又带着好奇。墙上挂着一幅大图：一只纸鹤飞越山海，下方写着“你可以悲伤，也可以勇敢”。
我讲了阿?的故事，讲了那位梦见小宇的母亲，也讲了安宁留给我的最后一段话。
“你们有没有想过，爱一个人，即使他不在了，也可以继续做很多事？”我问。
一个小女孩举手：“比如写信？”
“对，比如写信。”我笑了，“还可以种花、画画、放风筝，甚至帮别人擦眼泪。”
课后，一个男孩悄悄留下，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画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医院门口，背后有一束光照下来。
“这是我爸爸。”他说，“他去年走了。我一直不敢提他，怕妈妈哭。但现在我想让他知道，我很想他。”
我把画收好，蹲下来平视他：“那你愿意下次课带来更多关于他的故事吗？我们可以一起做成一本小书。”
他用力点头，跑出门时差点撞到门框。
傍晚回家路上，我绕道去了趟儿童公园。夕阳把湖面染成橘红色，几个孩子正在喂鸭子。我坐在长椅上，掏出素描本，开始画眼前的景象。画到一半，旁边坐下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戴着旧式呢帽。
“年轻人，你在画什么？”他问。
“风景。”我答，“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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