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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伴着小声的尖叫,阿蕾娜缩回手,把手指放入口中细细吮吸着,她开始坐立难安,坐在火炉前,在炉子中火焰又一次跃起后,她尖叫着,赤着脚冲出了屋子,像躲闭着什么洪水猛兽,连发尾被火燎了一小块也不曾注意。
————
她低着头,跟着队伍向前缓慢挪动,手脚上的镣铐在地上拖着,发出长长的粗糙声响,她听到前头嘈杂的低语声,混杂着化不开的黄沙的气息。
——这是她的过去,也本是她的未来,她的一切。
血干成了块,她只能从眼皮上搓下一层碎沫,赭红色的碎块轻轻一搓就全化成了粉,风一吹就可以被吹散——这源自于她头上的伤口,当时的奴隶主随手把一块不值钱的绿松陨石向后丢,不巧,正正砸中了她的额头。
不过,这稍微给了她喘息的间隙,使她可以趁那个看到她面貌后解起裤带的男人分神的间隙用那块砸中她额火的绿松陨石砸向男人,用九岁孩子所能使出的最大气力用手腕上的铁链勒住他的脖子,近乎野兽般咬开他的喉管,铁锈味的津甜湿润了她干裂的唇,是带着汗液臭气的血。
他不该分神的,这成了他致命的错误,但她并没有给他机会改正,在生死的交锋中一个小错误也能使局势一瞬间反转。
最后的最后,是她从失去生息的男人身上搜出钥匙,带着那块沾着血的绿松陨石逃走——虽然很快她就被重新抓到,送上了法庭。
小偷,骗子,流淌着埃维金脏血的下贱种。
他们这么叫她,推操着。
她只是在一个踉跄后站稳,继续低头向前,因为天气炎热,她的汗化开了血痂,顺着面颊向下淌着,她感觉到伤口在发痒,浮现着细密的疼痛,她抬手摸了摸挂在自己右耳的“幸运石”耳坠,细数还有几个会轮到自己。
她不是埃维金人,很早就不是了。
她被强压在桌台上烙下鲜红的烙印,早在人贩子为了再多拿一枚塔安巴而向奴隶主手下所谓的高等人讨价还价时,飞溅的唾沫化开了尘土,她只冷眼着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心里奇怪的没多少恨意,哪怕将来等待她的会是一片深渊。
二十四枚塔安巴,不多不少,刚好是城镇黑店里一块陈面包的价儿。
不,或许还要更早一些,早到母亲在她和弟弟夏恩中选择了牺牲她来换取购买祭祀母神祭品的钱财时。
不过这也符合情理,毕竟她从头到尾不像一个埃维金人。
明明身为有名团结的小偷民族(虽然这不过是外界蠢人嫉恨埃维金人的一种诽谤),但她迟钝、不擅谎言、甚至于冷血,比起像夏恩一样巧言令色地把卡提卡人哄的团团转,她更喜欢直接动手,感受滚烫的血浸润唇齿,泼洒了满脸。
她知道,同族的老太婆背地里一向不喜欢她,是夏恩曾经笑嘻嘻拿刀去找过她,才让她消停一些;她知道,同年纪的孩子,除了邻家一个男孩,其他人都害怕她,不敢和她玩;她也知道,部族里的大人都管她叫傻子,曾劝过母亲把她丢到黄沙的深处自生自灭。
她知道得远比夏恩想象中的更多,她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只不过不太在意。
母亲一向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虽然前几次她严厉警告了那些个说闲话的人,但难保她不会动摇,所以,必要的时候,在她和弟弟之间做取舍并不是一件难事。
恨吗?
算不上吧,只不过会有些不舒服。
还有十二个人在她前头,而她是十三个,鬼使神差地,她在人群中找寻起了一片蓝色的衣角,白发的青年低着头打字,蔚蓝的眼睛使人想到了杂志里宽广无边的海。
她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有些熟悉,但容不得她细想,前面的人走近了装饰豪华的法庭——马上就要轮到她了。
不再多想,她抬手抚了抚耳垂上的耳饰,由廉价的绿松陨石打造,跳动着幸运的鼓点。
她笑了笑,咧开嘴,这是一个嗜血的,杀气四溢的笑,她仰头望向端坐高台衣冠楚楚的法官,自言自语似的喃喃:
“HappyDeathDay……”
朔星猛然惊醒,指尖无意识抚上耳垂,直到触到右耳的那份冰凉才停止动作,因睡醒而有些迷蒙的双眼恢复清明,像凝了水雾的鸡屋酒特调被丢入几块方冰。
——她似乎睡着了很久,但似乎又没有。
很长一段时间,她睡得都很不安稳,那些被她抛之脑后的往日旧梦的碎块在每一个沉沉入梦的夜晚找上她,像烦人的苍蝇一样挥之不去,每一块破碎的回忆都像在呼吸,伸展开来,又忽地退却,徒留下斑斓纷然的色彩和断断续续不明所以的破碎对话。
如果她睡着时身旁有人,一定能看到她眼皮下快速转动的眼球。朔星回忆起梦境的最后,那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碎屑,她扶着额头站起,带来血液倒流的一瞬晕眩。
我睡了多久了?
天一直黑着有一个缺点,容易失去时间观念,不过应当是不久的,她升起的火堆还在烧,尽管已经很微弱,只剩一小团火恹恹地跳了一跳,根据她的经验判断,那些湿柴应当仅能燃烧四五个系统时的。
温度降了下来,山洞里有些阴冷,她裹了裹衣服,又往火中添了些木柴。
这里一个葫芦状的山洞,仅够一人通过的出口把大部分风雪隔绝在外,山洞不算大,但也足够了,她在这里升了一团火,用来烘干被雪浸湿的鞋袜。
她伸手捻了捻,指间还残存着些许潮意。
再等一会儿吧,等干透了就走。
朔星裹紧了斗篷,抱着腿坐在山洞的角落。
火堆里,木柴里水分被蒸发,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她扯着身下的树皮,向火源挪得更近了些,那对粉紫色的玻璃珠映着火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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