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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浑浊的眼珠朝着扁越人声音的方向转过去,指甲缝里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就像暴雨打落的残花似的。
丧尸的肢体“咚”的一声砸到地上,他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后腰撞到铁柱上发出一声闷响,可他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用沾着血的手背一个劲儿地在脸上蹭,就好像脸上有啥让他特别痛苦的东西,非要擦掉不可。
“周一?”扁越人往前迈了小半步,声音里带着那种快要哭出来的哽咽。
他瞧见庄周的喉结动了一下,嘴角还挂着半凝固的血珠子呢。这场景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三年前,他们在樱花树下一起分吃草莓蛋糕的时候,那时候庄周的嘴角被糖渍沾上的模样,可现在这一抹红散发的却是腐肉的腥臭味儿。
“别过去!”墨晓白突然一把抓住扁越人的后衣领子,那力气大得感觉都能把人给拎起来了。
他把玉笛的尖端抵在石墙上,发出一阵特别刺耳的刮擦声,“他刚才在啃食丧尸的时候,犬齿都已经长出来三厘米了。”提灯在他身旁晃悠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上回有个杂役靠近到三米之内,胳膊就被他给撕断喽。”
扁越人反手紧紧抓住墨晓白的手腕,那指节因为用力都泛白了。“他刚刚喊了我的名字。”他眼睛盯着此刻正蜷缩在铁柱旁边的庄周一看,对方膝盖顶着胸口,灰暗的指尖使劲儿抠进石缝里,手背上的青筋就像扭曲的蚯蚓一样鼓起来。“三年前,他被丧尸抓伤了,在我怀里说‘阿越要是嫌我脏,就把我锁在笼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抠着我后背的衣服呢。”
墨晓白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紧了。
他瞧着扁越人泛红的眼尾,突然就想起三天前自己在暗门外听到的动静。那时候扁越人守在扫描器前面,指甲在金属台面上抠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迹,嘴里一直念叨着“存活率低于百分之三”,就好像在念什么破碎的咒语似的。
“钥匙在石桌第三层的暗格里。”墨晓白松开手,玉笛“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
他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红痣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就像一滴要掉不掉的眼泪。“齿痕磨薄了就能开锁,不过铁链断开的瞬间,他可能会突然发狂——”
“我晓得。”扁越人已经半蹲着在翻找暗格了。
他摸到那枚铜钥匙的时候,手指肚碰到钥匙齿上的凹痕,这是自己三年前给庄周一修怀表的时候留下来的。那时候庄周一非得跟着学修表,结果把钥匙坯子锉得歪歪扭扭的。石牢里,铁链断裂的声音突然炸响,就像鞭炮在耳边爆开一样。
庄周一瞬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嗖”地一下就弹起来,朝着对面的石壁猛地撞过去。眼瞅着就要碰到扁越人的衣角了,却一下子硬生生地停住,那指甲在墙上划出了五道血印子,血珠子都冒出来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呜咽,又像是在咆哮,那浑浊的眼睛里有两小簇火苗,一闪一闪的,就好像在跟啥东西较劲儿似的。
扁越人在地上跪着,缓缓地把掌心摊开,说:“你瞅瞅,我没拿针管,也没带铁链子。”他的声音轻得呀,就像一片羽毛落在雪上似的,“那天在实验室,你喊疼的时候,我就不该摁着你给你打镇定剂的。”他不禁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庄周一发着高烧,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那指甲都快掐到骨头里去了,还在说“阿越,可别松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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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一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脑袋歪向一边,喉结上下动了动,突然就抬起那沾满血的手,悬在扁越人的头顶上方大概三指的距离,就好像面前是一件特别容易碎的瓷器,碰都不敢碰一下。
一股腐肉的腥气飘过来,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这皂角香就是扁越人平常老用的肥皂味,三年前这味儿老是沾在庄周一的实验服上呢。
扁越人拿出一块手帕,这手帕是庄周一生病的时候绣坏的并蒂莲图案的,他说:“我给你擦擦脸行不?你最烦脸上沾东西了,上次做实验的时候试剂溅到脸上,你都念叨了半个多小时呢。”他轻轻地碰了碰庄周一的下巴,庄周一就像被火烫了一样,抖了一下,不过倒也没躲开。帕子刚擦过嘴角,庄周一就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把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的掌心,血珠子顺着指缝就往下流,滴到了扁越人的手背上。
他那浑浊的眼睛里淌出了泪水,和着血渍在脸上冲出了两道干净的印子,底下苍白的皮肤就露了出来。这皮肤啊,就跟三年前在医疗舱里一样苍白,那时候扁越人握着他的手数吊瓶滴数呢。
“冷不冷呀?”扁越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庄周一的肩膀上。
这布料一碰到庄周一的皮肤,扁越人就惊觉那温度比地牢的石壁还凉呢。“我带你回家,行不?”扁越人就想起他俩合买的小公寓了,阳台上种着庄周一最喜欢的薄荷,茶几上还摆着没拼完的星图拼图呢。
庄周一的手指慢慢往外套里缩。
他看着扁越人泛红的眼尾,喉咙里模模糊糊地吐出个“家……”字,那尾音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似的。
突然,他的瞳孔又缩成针尖那么小,一下子抓住扁越人的手腕,犬齿抵着对方的动脉。可就在快要咬破皮肤的刹那,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头一偏,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阿越……”他的声音就像碎掉的瓷片一样,“阿越……脏……”
就在这个时候,墨晓白的提灯一下子就熄灭了。黑暗里,扁越人察觉到有热乎乎的液体滴到自己手背上了。这可不是血,是泪呢。
庄周一的额头紧紧抵着扁越人的肩窝,那呼吸急促得就跟溺水的人似的。可他一直都没放松那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劲儿,就好像只要一松手,就会掉进更深的黑暗里头去。
这时候,石牢外面传来了杂役巡逻的脚步声。
墨晓白伸手摸出火折子,又把提灯给点着了。在暖乎乎的黄色灯光下,庄周一正瞅着自己沾了血的手发愣呢。他冷不丁地拿双手把脸一捂,指头缝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没……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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