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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步摇和香水（第1页）

段云洛坐在临窗的软榻上，面前的红木雕花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个打开的锦盒。窗外寒风凛冽，阁内却暖意融融，熏着淡淡的梅香。她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铺在膝上的一方素白锦帕，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萧瑟的庭院景色。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清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就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华美暖房中的幽兰，虽被精心呵护，却难掩水土不服的疏离。

“小姐！小姐！快看！太傅派人送东西来了！”贴身丫鬟翠儿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好奇，打破了阁内的沉寂。她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大小锦盒、神色恭敬的管事嬷嬷。

段云洛回过神，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礼物？那位素未谋面、却已决定了她命运的邵太傅？他会送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心中并无多少期待，反而涌起一丝淡淡的讽刺。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锦盒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依次打开。

第一个锦盒打开，翠儿和旁边侍立的丫鬟们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爆发出惊艳的光芒！

“天哪……好……好漂亮！”翠儿忍不住低呼出声。

只见锦盒内，红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支赤金点翠嵌宝步摇！这绝非寻常之物！

最令人惊叹的是，当翠儿小心翼翼地拿起步摇时，那青鸾的翅膀和尾羽，竟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发出极其细微、如同风铃般的清脆声响！显然内部有极其精巧的微型弹簧机关！这种工艺，别说在顺天府，恐怕整个天下都闻所未闻！

“这……这步摇……太……太……”翠儿激动得语无伦次，其他丫鬟也看得目瞪口呆。她们在段府也算见过世面，但如此精妙绝伦、巧夺天工的首饰，简直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家之物！

段云洛清冷的眸子，在看到这支步摇的瞬间，也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她精通书画，对美有着近乎苛刻的鉴赏力。这支步摇，无论是设计构思、工艺水准还是用料之奢华，都达到了她认知的巅峰！那青鸾的灵动，翠羽的华美，宝石的璀璨，尤其是那微颤的机关……无不显示出设计者和制作者超凡脱俗的品味和……难以想象的技艺！这绝非市面上能买到的凡品！甚至……可能出自那位太傅的……亲自设计？

她心中那点轻视和讽刺，瞬间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

第二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五彩琉璃小瓶。瓶身不大，却玲珑剔透，在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瓶身上用极细的金线勾勒着缠枝莲纹，瓶塞是一颗圆润的羊脂白玉。这琉璃的纯净度和色彩饱和度，远超段云洛见过的任何琉璃器皿！堪称稀世珍宝！

但更吸引人的，是瓶中之物。

“小姐！您闻闻！好香啊！”翠儿好奇地拔开玉塞，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而迷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香气……段云洛从未闻过！

初闻是清冽如雪后寒梅的冷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苦，瞬间涤荡心神；紧接着，温暖馥郁的玫瑰与茉莉花香层层绽放，如同置身春日暖阳下的花园；最后，沉稳醇厚的檀香与龙涎香缓缓沉淀，带着一丝神秘的东方韵味，萦绕不散……几种截然不同的香调，完美融合，层次分明，却又浑然一体！更神奇的是，这香气并非浓烈刺鼻，而是极其幽雅、持久，如同附骨之疽般，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久久不散！

“这……这是什么香？”段云洛忍不住问道，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讶和……喜爱。她素来喜欢调香，对各种香料颇有研究，却从未闻过如此奇特、如此迷人的味道！这香气，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绪，清冷、热烈、神秘……完美契合她此刻复杂的心境。

管事嬷嬷连忙躬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回如夫人，此乃太傅亲自命‘天工坊’（邵明珠名下最高机密工坊）调制的‘凝玉香’。据说是融合了数十种域外奇花异草和珍稀香料，经秘法反复淬炼而成。此香……极其难得，一年所产不过数瓶。太傅特意吩咐，将此香……献于如夫人。”

“凝玉香……”段云洛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瓶，眼神复杂。这香气……这瓶子……其价值，恐怕远超同等重量的黄金！而且……是“太傅亲自命人调制”？他……他竟如此用心？

第三个锦盒里，是一套点翠嵌珍珠头面（发簪、钗、梳篦等），同样工艺精湛，美轮美奂，但比起那支步摇和“凝玉香”，已不足以引起更大的震撼了。

看着眼前这些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甚至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珍贵礼物，段云洛沉默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支青鸾步摇冰凉的翅膀，感受着那微微的颤动；又拿起那瓶“凝玉香”，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迷醉的复合香气……心中那堵冰冷的、抗拒的围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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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段部献给强权的一件“礼物”，一个用来巩固利益的工具。那位素未谋面的邵太傅，或许只是个权欲熏心、只知征伐的粗鄙武夫，最多赏赐些金银俗物。却万万没想到……他送来的，竟是如此……用心、如此……懂得她的礼物！

这些礼物，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品味、巧思和……难以言喻的心意。尤其是那支步摇和“凝玉香”，其构思之奇巧，工艺之绝伦，用料之珍稀，无不显示出赠送者超凡的见识和……对她的重视，或者说，对他自己“藏品”的重视？

“小姐！太傅对您……真是……真是太好了！”翠儿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怔忡的神色，忍不住激动地开口，声音带着无比的羡慕和与有荣焉，“您看这步摇！这香味！奴婢敢说！整个顺天府！不！整个天下！除了咱们小姐！谁配得上？！太傅还没见到小姐您呢，就送来这么珍贵的宝贝！这要是见了小姐您的天仙模样……那还了得？！怕不是连朝都不想上了！只想天天守着小姐您呢！”

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奉承话：

“就是就是！小姐您可是辽西明珠！太傅慧眼识珠！”

“这‘凝玉香’……奴婢闻着骨头都酥了！太傅真是……太懂小姐了！”

“小姐！您快戴上这步摇试试！一定美极了！”

丫鬟们的奉承，段云洛并未完全听进去。但她们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这些礼物在顺天府乃至天下的独一份、珍贵无比——却让她心中那点微妙的情绪更加复杂。

她看着那支仿佛随时会飞走的青鸾步摇，看着那瓶如梦似幻的“凝玉香”。愤怒和屈辱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如此珍视所带来的……微弱的暖意？

她轻轻放下琉璃瓶，将锦盒一一合上。动作轻柔，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意味。

“收起来吧。”她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一丝，“尤其是这香……省着点用。”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些话，在外面不要乱说。”

“是！小姐！”丫鬟们连忙应道，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退下。

暖阁内恢复了安静。段云洛重新望向窗外，眼神却不再空茫。她看着庭院中那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梅树，心中思绪翻腾。邵明珠……这位权倾天下的太傅……似乎……和她想象中那个只知杀伐的武夫……不太一样？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些礼物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心思？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在她沉寂的心湖中，悄然荡漾开来。那辽西明珠的清冷孤傲，在这座名为“听涛苑”的金丝雀笼里，在邵明珠这份超越时代的“用心”面前，似乎……正悄然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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