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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结为安达（第1页）

《隔谷歌》一共有两首，其一：兄在城中弟在外，弓无弦，箭无栝。食粮乏尽若为活？救我来！救我来！其二：兄为俘虏受困辱，骨露力疲食不足。弟为官吏马食粟，何惜钱刀来我赎！写的是战争年代兄弟俩的不同境遇，以及手足之情的寡薄，用在此时并不妥当。

一时之间，周围的鲜卑百姓们立刻都脸色大变了，这一首《隔谷歌》用在这里，莫不是天使对我大鲜卑不满而有所讽喻吗？即便是三十六路邑帅之中，也有人脸若冰霜，面露峥嵘了。只有刘倾城和拓跋云天、步六孤脱脱儿三个人站在那里稳如泰山，气定神闲。以大司马吕布的精明，他的长子和继承人也绝对不会是莽撞之人，吕安此举，其中定有深意！

吕安举起双手，重重的击在手鼓上，这一首《隔谷歌》是横吹曲，用手鼓来演奏颇为适合。横吹曲原来是军乐，主要以鼓角为乐器，故又称鼓角横吹曲。相传，汉横吹曲始由张骞从西域传入，李延年据西域胡乐更造新声，一共二十八曲。鼓角横吹曲风格粗狂豪迈，闻之令人热血沸腾，颇有荆轲临行之际，高歌《易水歌》，慷慨激昂，燕赵悲歌之感。

游牧民族素性慷慨豪迈，喜欢听一些激昂壮烈的曲子，一听吕安的鼓声如此悲壮，立刻便有数百人随着鼓声翩翩起舞了。吕安双手击鼓，鼻端闻着阵阵小女的幽香，那是从手鼓丝带上传来的，他终于唱出了第一段：“战鼓咽悲风，弓折不可把。弟兄隔谷不相闻，咫尺人间与泉下。丈夫誓许国，杀身非所怜。两心本一气，何能坐相捐。登埤四顾望，慷慨肝胆裂。”

他的声音慷慨悲壮，字正腔圆，唱出来声声啼血，回肠荡气，将兄弟之情的寡薄演绎得淋漓尽致，使人不忍卒听。哦！原来汉家天使唱的这一首《隔谷歌》竟然是新章，而且是用鲜卑语唱的！数万鲜卑百姓立刻便轰动了，唱新章！歌新意！比原来的那一首《隔谷歌》好上不止千百倍！歌中的痛惜之意溢于言表，更重要的是，天使是用鲜卑语唱的！

一看数万鲜卑人一起癫狂的样子，吕安立刻就胸有成竹了，激越的鼓声过门儿一过，他立刻便再次唱了起来。“不见救兵来，但见绕城铁甲光如雪。飞禽在罗网，尚或念其饥。身为高官马食粟，忍见手足居重围？相彼鸿与雁，亦各顾匹俦。挽弓射一猿，群猿拔箭声啾啾。鸟兽且有情，人心独何尤。呜呼！田家紫荆虽微木，不忍听君歌《隔谷》。”

吕安且歌且鼓，且鼓且歌，歌声激越，充满了悲壮，充满了凄凉，只听得数万鲜卑人个个暗自忧伤，歌声还未停歇，不少少女少妇们都已经以袖拭泪了。那个将手鼓借给吕安的少女，眼中更是充满了泪水，盈盈欲滴，竟然看得醉了，看得痴了，就似秋水长天一般！

这一首新章《隔谷歌》终于唱完了，可是数万鲜卑人仍然如醉如痴，不得已，吕安只得再次击鼓，又重新唱了一遍。数万鲜卑人和着鼓声，扭动着身体，放声高歌，唱了一遍又一遍。那个少女最为痴狂，她且舞且歌，来到吕安身前，将一条洁白的绸缎搭在吕安的脖子上，然后趁其不备，轻轻地在吕安的脸上吻了一下，这才红着脸像小鹿一般轻盈地逃走了！

“这一首《隔谷歌》新章唱得好！兄弟阋墙，外御其辱，大汉和大鲜卑就该像兄弟一般和平共处，互相扶持！”刘倾城的眼眶儿也湿润了，他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刘天王所言甚是！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在这个前提下，大汉和大鲜卑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傅燮同样挥舞着手臂，满脸通红，慷慨激昂地说道，作为汉臣，他要维护大汉的利益。

隆重的欢迎仪式终于到达了高潮，然后在激越的鼓声中戛然而止了。刹那之间，整个弹汗山王庭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数十万鲜卑人杀羊宰牛，大排筵席，准备款待远道而来的汉家贵客。六千汉军也从辎重车上搬下来一坛又一坛的的美酒，豪爽地送给鲜卑人。烤全羊的香味儿和西域葡萄酒、赵酒浓烈的酒气混合在一起，在草原上飘荡起来，久久不散。

吕安和傅燮跟在刘倾城的后面，走进了鲜卑王帐，这是一座占地数亩的巨型帐篷，用硬木搭成，外面用布匹和毡垫围裹，冬暖夏凉。鲜卑人和所有异族一样，逐水草而居，每到一处，就搭建帐篷作为居处，临行之前，便拆除帐篷装在勒勒车上，一路迤逦而行。故尔号为行国，意思是总是在迁徙之中的国家，王帐便是行国的首都，是行国的政治经济中心。

刘倾城带着两人，左转右转，来到了一间静室，静室中步六孤脱脱儿和拓跋云天早已赫然在座了。刘倾城首先来到鲜卑大王檀石槐和国师丘穆棱赫敏的巨幅画像之前，拈香为礼，默默地举香恭祝了几句话之后，这才恭恭敬敬地把三支香插在了香炉里，返身坐下。

“唉！老夫老矣！时日无多了！昔日的大鲜卑开国三杰，就剩下我这个孤老头子了！老而不死谓之贼，有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要抢班夺权了。还在老夫还没死，还能压得住，若是老夫死了，这鲜卑草原怕是又要大动刀枪了！”说道这里，刘倾城不由得有些嘘唏了。

“这个事嘛，是历朝历代常有的，解决起来并不难。”吕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入口粗砺，难以下咽，定睛一看，原来竟是茶叶沫子压制而成的砖茶。吕安心中顿时一动，就连刘倾城这样的鲜卑天王都喝如此粗砺的茶叶沫子，将南方的茶叶贩入鲜卑，定能获得巨利！

“哦？贤侄，你有办法？说来听听？若是能够解决问题，就了却了老夫的一桩儿心事！没了后顾之忧，老夫也能顺顺利利地去见那两位老友了。”一听吕安这话，刘倾城顿时就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吕安。在他眼中，吕布不过是一个毛孩子，能有什么好办法儿？不过是说的孩子话罢了。拓跋云天端坐一旁，心中确实一动，这个吕大公子不简单！

“敢问刘伯父，鲜卑勇士身经百战，征战沙场，舍生忘死，所为者何来？”吕安放下茶盏，抬起双眼问道。“无非是子女玉帛而已！”刘倾城手捻须髯，看了吕安一眼，淡淡地答道。他半生追谁鲜卑大王檀石槐征战，半生云游天下，早已对于世事早就看得清楚明白了。

“鲜卑贵族生来便是富贵双全，所争者无外乎子女玉帛、权势地位而已！勇健者不甘居于人下，必定会产生纠纷，以至于让上位者头痛不已。不如将他们送出鲜卑草原，一展长才，征战沙场，百战成名，如此，则勇健者得遂其志，乐不思蜀，鲜卑草原也得以粗安。”

吕安抬眼看了看，刘倾城三人满脸都是愕然，显然是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说道：“杨朱曰：‘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此言何解？其一，拔一毛并不能以利天下。其二，人性本恶，推己及人，以为所有人都是如此。总而言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便是人性！”

“既然人性如此，为何不未雨绸缪，早作打算？将骄兵悍将一齐交付与我，既保证了鲜卑大草原的稳定和政权顺利交接，也给了他们一个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机会，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大司马对待麾下将士们的豪爽，是出了名儿的，想必他们绝对禁不住诱惑。”

一听这话，刘倾城的脸上立刻便喜笑颜开了，他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哎呀呀！吕贤侄，你这是死棋肚子里出仙招儿！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真正是两全其美！定能解决问题！步六孤脱脱儿、拓跋云天，你们二人便与吕贤侄结为安达吧！如此，老夫死也瞑目了！”

安达，在鲜卑语中是兄弟之意，结为安达便是中土结为异性兄弟的意思。步六孤脱脱儿和拓跋云天一听，自然是大喜过望了！吕安身为大司马吕布的嫡长子和继承人，日后定然会青云直上，搞不好还能做中土的皇帝，于他结为安达，鲜卑草原的安定便可期了！刘天王年事已高，日后执掌鲜卑大权的还是他们两人，吕安，便是他们两人的依仗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三人结为安达，对并州军和洛阳政权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儿！结为安达之后，再加上与鲜卑三十六部一起刑白马祭天盟誓，并州军与万里鲜卑草原上的三十六部便紧紧地捆在一起了！“刘伯父此议甚好！吕安惟命是从！”吕安微笑着答道。

于是乎，步六孤脱脱儿、拓跋云天三人设立香案，对天盟誓结为安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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